《传习录》中有这样一个故事,颇为有名:
先生(王阳明)游南镇,一友指岩中花树问曰:“天下无心外之物,如此花树在深山中自开自落,于我心亦何相关?”先生曰:“你未看此花时,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;你来看此花时,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;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。”
一个弟子说:深山中的花自开自落,和我有什么关系呢?老师,您不是说“心外无物”吗?可是这树上的花明明在我的心之外啊。
弟子非常善于思考,他提出的问题也是曾经困惑我的问题:花是花,我是我。花的客观存在确实不以我的意志为转移。
其实,弟子问的是花的物理存在,是一种纯客观存在,这个没有毛病。
阳明先生回答:你没有看到这树花的时候,这花与你各自独立;当你看到这树花的时候,花的颜色在你心中明白起来,它相对于你而言就有了意义。
能看得出,阳明先生并没有否认弟子所说的花的客观存在,反而给出了更高层次的答复:当二者相遇,花的存在对人具有了能动的现实意义。阳明先生说的是一种价值存在。
哪种存在对我们更有意义呢?
自然是阳明先生的价值存在。
天地万物客观存在,但是天地万物离不开我的意识活动,成为我“价值存在”中的一部分。
作为一个独立存在之物,天无所谓高或者低;但是相对于“我”而言,天的高低对我有意义。
“岩中花树”到底说的是什么?
是心外无物,你心中有怎样的世界,就会看到怎样的外在世界。
让我想起苏东坡的一个故事:
苏东坡与僧人佛印是好朋友,一天,苏东坡对佛印说:“以大师慧眼看来,吾乃何物?”佛印说:“贫僧眼中,施主乃我佛如来金身。”苏东坡听朋友说自己是佛,自然很高兴。可他见佛印胖胖堆堆,却想打趣他一下,笑曰:“然以吾观之,大师乃牛屎一堆。”
佛印听苏东坡说自己是“牛屎一堆”,并未感到不快,只是说:“佛由心生,心中有佛,所见万物皆是佛;心中是牛屎,所见皆化为牛屎。”吃亏的倒是大才子苏东坡。
心中有佛,所见是佛。
我们每天都在生活,哪些客观的东西能进入你的心中呢?
每天想着美食,美食就是你的“岩中花树”。一看到美食,食物就会在你的心中“明白起来”;
每天想着如何让自己更漂亮,“衣服”就是你的“岩中花树”。一看到漂亮衣服,它便在你的心中“鲜艳起来”。
每天心里装着愤怒、怨恨,所有的事情都会成为你愤怒、怨恨的根源,都会在心中呈现出来。
每天心中装着善良和美好,所有的事情也会成为你开心、快乐的源泉,都会在你的心中流淌出来。
每个人的兴趣爱好不同,每个人的知识修养不同,心会关注在不同的物上。就算是面对吃这一件事,不同饮食观念的人就会有不同的表现。
既然一个人看到的世界取决于他的内心境界,修心就变得至关重要。
我们心中最美的岩中花树应该是什么样呢?
就是“良知”、“天理”、“道”。
因此要致良知,要“素富贵,学处乎富贵;素贫贱患难,学处乎贫贱患难”,在富贵中修心,在贫贱中修心,让心宠辱不惊,“可以无入而不自得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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